—水母汐—

我们幸运极了 不确知 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米优】为其盛放

*本来是给米迦的生贺,但因为反正都晚了索性飙个字数放在今天发*

*迟来的生日祝福,米迦生日快乐!*

为其盛放

文:水母汐

【01】

五月,桑古奈姆。

位于日本境内,却使用着并不常见的外来语种作为名称的小小城邦,自病毒入侵至今,已统治了整整四年。

里面的人不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要进来。

这句话对,也并非绝对。

粗暴地使用物理原理予以加固的钢铁制成的巨型机械大门,只有获得特殊许可的贵族和执行任务的士兵方可出入其中。偶有外来的新获得居住许可的人加入进来,每当这时,街道附近的人家都会打开自家的窗户,躲在白色的窗纸后悄悄打量着那个人身后的世界。

是的,尽管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威胁,但这并不代表人们不会对未知充满期待。

几乎每个月都有擅自出逃的人,那些人再也没有回来。而他们的名字也被桑古奈姆的女皇陛下从花名册上除名。究竟是在外面获得了更好的生活,亦或是刚一出城就因为未知的病毒而惨死道中了呢?没有人知道,更鲜有人去探究。毕竟,随遇而安是人的潜意识——尽管探索未知是人的本能。

已经到了这个时节,桑古奈姆的樱花早已凋零殆尽。原本布满浅粉的街道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青石板的颜色。刚刚落下的雨水减轻了木屐与路面的摩擦,浅金色发丝的少年收起了红色的油纸伞,轻轻抖落上面的雨水,貌似不经意的动作,实则在警觉地打量着四周。一旦确认了自身的安全,少年推开面前朱红色的小门,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小优!”

啪嗒啪嗒,是木屐与地面剧烈碰撞的声音。被叫到名字的黑发少年从榻上微微起身,细弱的手臂吃力地搭上了门板,微微咬着牙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臂上,然后唰地一下拉开拉门。熟悉的金发身影便如期待中那样撞了进来。

“都说了不用跑那么快的,米迦。”黑发的少年微微皱起了眉。但是当他看见米迦尔从怀里掏出的牛皮纸包时,便立刻换上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就算是为了我,但这里可是……”

“这里是费里德·巴特利将军阁下的府邸。但是我获准外出的理由,小优是知道的吧?帮厨房跑腿——如果我不做出一副急促的样子,伙房的那帮家伙大概又要说我偷懒,这样不仅是我自己,就连小优晚上的那份粮食都会难保。啊啊,不过,以小优的脑子,最多也只会想到‘因为下雨了所以要赶快跑回来’这种简单的理由吧。”

“喂!你这家伙!”

原本因为病痛而略显苍白的脸颊逐渐泛起了绯红,优一郎鼓着嘴——这是他最擅长的表达愤愤不平的方式。于是米迦尔就势凑上前去,将双唇贴上了对方的前额。

比之前略低的热度顺着柔软的唇瓣传来。

这么想着,米迦尔不禁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从纸包里取出药片摆在一边,米迦尔穿上鞋子准备去伙房讨点水来。当他端着杯子再度踏入房门的时候,只见优一郎那双森绿色的眸子正直直地凝视着院子里那株巨大的樱花树。

“怎么了小优?”

“米迦,那株樱花树,从来就没有开过吧……”

“自费里德将军一时兴起从吉原将它移栽到这个院子,这株樱花树就再也没有开过——当然也没有死去。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比起这个,小优先把药吃了吧。”

优一郎接过药片和水,但他的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那株樱花。

“啊,明明都那样虔诚地向神明祈祷了……还是不行吗……”

“反正小优也只会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祈祷吧,没有被神明大人选中也是应该的。”

米迦总是这样,等我病好了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家伙一顿!怨念地吞下手里的药丸,优一郎有些愤愤不平。“可是让它开花不也是米迦的愿望吗?”

正在整理野袴袖口的米迦愣了愣,随即用温柔的口气说道:

“只是说说而已,小优当真了?”

“什么嘛……还打算用这个来做米迦的生日礼物的。毕竟,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已经是五月的第一天了啊。米迦尔有些恍惚。院子里,那株古老的吉原樱花因为连日的降雨而不断舒展着新生的嫩叶。郁郁葱葱,可地上却连半片花瓣的痕迹都没有。

“真想亲眼看一次盛放的吉原樱啊……”

印象里很久以前自己的确是这么说过,可没想到这句话居然会被优一郎记在心里至今。一想到这,米迦尔心中有一块地方轻轻松动了。他微微侧过身,伸出手揉乱了躺在病榻上的优一郎那头漆黑柔软的短发。

“我的生日的话,只要有小优在身边就足够了。”

“真的吗?”优一郎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带着明显的困倦——看来是刚才的药起效果了。“那么,我就送给米迦一句话吧……”

“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我都会跟米迦一起度过……”

这是属于米迦尔和优一郎的一段不忍欺瞒的天真岁月。它栖息在二人生命中无比安宁的那一段罅隙里,轻巧美丽的仿佛转瞬即逝的凤尾蝶。

【02】

三月。费里德·巴特利将军府。

浅金色发丝的少年收起了红色的油纸伞,轻轻抖落上面的雨水,貌似不经意的动作,实则在警觉地打量着四周。朱红色的大门轻启,狭窄的门缝内寒光乍现。少年手腕微旋,一柄长剑从伞柄中飞旋而出。手起剑落,光影交错间,那枚铁黑色的暗器已化作两半跌落在地面,清脆的金属的响声微微震颤着空气。紧接着,令少年熟悉而又厌恶的声音自门内响起:

“啊哈~还真是了不起啊,小米迦。”

“如此精湛的剑法,即便是我,在你这个年龄也完全比不上呢。”

府邸的大门终于被彻底打开,拍着手倚靠在门边的是拥有红色眼眸的银发男人。他轻轻抛掷着手中的暗器,歪着头,脸上的笑容使他看上去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报告将军阁下,任务已经顺利完成。”米迦尔从衣服内侧拿出了鲜红的血瓶。

“还是一如既往地一板一眼。花火大会如何?”

“……”

“难得换上了浴衣,可不要辜负了这大好的光阴啊……”

早已对这一切司空见惯,米迦尔弯腰捡起油纸伞,将剑收回伞中。

今天的任务是在花火大会上暗杀与将军阁下为敌的柊府武士。任务完成的很顺利,米迦尔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让那人毫无痛苦地死去了。照例将目标的血液作为验收的标志带回,米迦尔拧开了瓶盖,犹如成熟浆果般美丽的深红色液体缓缓注入了吉原樱花脚下的泥土里。

“吉原的樱花啊,不用血液浇灌是永远无法盛开的。”

这么想着,费里德的话语再度在耳边响起,米迦尔微微抬头,晴空一般湛蓝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叶片繁茂的枝桠。

“吉原的樱花真的会开放吗……”

是你吗?小优……

 

时至今日,米迦尔依旧能够记起那个绝望的夜晚。那一天,负责收拾房间的女佣无意间发现了优一郎遗落在榻榻米一角的药片。一直奋力掩藏着的秘密终于被公之于众。时间的流逝突然变得迅速起来。喧嚣,骚动,没有眼泪;呼喊,分别,没来得及说再见。只记得优一郎的病容里依旧带着强打起来的笑意,他朝着米迦尔挥了挥手,然后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米迦,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让吉原樱花盛开的方法,然后回到这里,让它为你盛放。”

谁说生了病就一定和外界的病毒有关?谁说病魔缠身就永无获得救赎之日?米迦尔飞快地向前奔跑着,追赶着,木屐被他遗落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赤裸着双脚,却感觉不到疼。大概是心底的疼痛早已大过了一切。他感到自己被人从身后抓住,反抗,对峙,然后失败,熟悉的黑发身影逐渐离他远去,在遥远的地平线浓缩成一个几不可见的点,沉重的铅灰色大门打开又关上。转瞬之间,米迦尔便失去了他的优一郎。

回忆就此打住。米迦尔深吸一口气,拉开拉门,盘腿坐在熟悉的榻榻米旁。自优一郎被放逐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在这四年里,他在费里德将军的培养下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杀手。说到底,这也是为了活命,亦或是为了复仇——毕竟,当年下令放逐优一郎的,不是别人,正是费里德将军。

“弱者终究会被抛弃。”

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十岁时的记忆仿佛隔着窗纸窥视外界,依稀记得孤儿院窗外那株巨大的樱花树,每当夜晚的风吹过,粉色的花瓣飘零在浓绀的夜色之中。但不得不说,那个时候小优的睡颜,其实比这夜樱更加好看。

眼前再度浮现出那个人黑色上翘的发尾和森绿色的眼眸。从伞柄中拔出长剑轻轻擦拭。米迦尔想起了昨夜在花火大会上遇到的那个人。

没错,在四年的暗杀生涯里,百夜米迦尔头一次失了手。

——遵从本意的失手罢了。

当行动目标逐渐靠近自己的时候,那个人黑色的袖口不自然地摆动着——这是动摇的表现。伞柄一转,剑身正欲出鞘,耳边却响起了明显经过处理的声线:

云山千重隔,寸心万里连

皎月天际行,轮回莫相忘

不动声色地将长剑收回伞柄,米迦尔紧走几步,他能感受到对方的震颤更加明显了,擦身而过的一瞬,他原以为对方会趁机对他再说些什么,然而待到他恍然回眸之时,但见夜樱飞舞,佳人纵情而歌,唯独不见那神秘的黑衣男子,仿佛他的存在只是一个梦,连同这繁华万象中不合时宜的任务一般,显得那么的可笑。

“柊家的武士……果然不一般……”

微微勾起唇角,不经意的微笑使得路过的几位女子恍惚入迷。毕竟,在米迦尔的暗杀史上,失手的次数为0,因为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枉费了自己四年的辛劳实在是不值得。恰巧一个妄图借此机会谋财害命的无业游民被他抓了现行。剑起剑落,血花如残樱般遍布夜色之中。

回去的路上,米迦尔早已做好了接受责罚的准备。可令他意外的是,费里德非但没有责怪他,似乎压根就没有怀疑这次任务完成的真实性。心中了然却故意不说?还是说费里德这老狐狸另有打算?米迦尔摇了摇头。端起身边的茶泡饭草草吃了几口,再度向院子望去时,一轮明月挂上了吉原樱花的枝头。于是他将油纸伞安放在手边,自己则正襟危坐,静静地等待着访客的到来。

【03】

二月,柊家,别苑。

“挪用国库存款,滥杀无辜,克扣修建宫室的工钱,无端增加人民的各项税额……这个城邦的统治者还真是了不起啊……”

红莲微皱着眉。无论是这些自私自利的官员,还是那些阿谀奉承的随侍,这个国家的一切没有哪个是好惹的对象。更何况身为名门贵胄的柊家还要与女王保持表面上的和平。想要奉行心中的大义,除了暗中下手,别无他选。

“优,这次的任务,你准备好了吗?”

“那是当然!”黑发的少年挺直了腰杆,闭上眼点了点头。再度睁开时,那双碧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坚定的神情。四年前,自己被女王手下的费里德将军亲手逐出了这座与外界隔绝的所谓“乐土”。病毒肆虐的城外究竟是什么样子?当那扇沉重的铅灰色大门在他身后关上时,优一郎抬起绝望的双眼。

“哟,这不是费里德将军府上的人吗?怎么?被赶出来了……喂!小鬼……别突然就哭起来啊!”

“你……”注意到了男人羽织上的家纹,优一郎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是……柊……”

“烦死了,所以说小鬼就是难对付。怎么样?城外的世界跟你想象中的相比?”

放眼望去,的确是一派萧索。但看样子并没有被病毒继续侵扰,在远处甚至有复兴的痕迹。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男人抬起头凝视着远方,“克鲁鲁女皇的统治就要到头了,自欺欺人的过家家游戏,也该结束了。”

所以说,一直蒙在鼓里的,是我们吗……

“不行,我要回去,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米迦!我要把米迦救出来!”

“安静点!小子。”男人一把提住了优一郎的衣领,原本就因病痛而虚弱的他毫无还手之力。只好任由男人用外套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听好了,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叫这个?”看到优一郎点了点头,男人继续说道,“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是夜。

潜入费里德将军的府邸对于优一郎而言实在是轻车熟路。尽管过去了整整四年,宅邸里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优一郎凝视着院子里那株巨大的吉原樱花。它还是和往常一样,静默地,沉稳地立在那里。优一郎觉得他仿佛正在被樱花所注视。这种注视并非欢迎,更像是一种猜疑。但很快他便发现这目光并非来自于樱花,而是来自于自己曾居住过的那个房间。拉门是打开着的,那个熟悉的金发身影正端坐在门前。湛蓝色的眸子里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优一郎一时不知该作何举动。只好站立在原地,与米迦尔在黑暗中静静地对峙着。

“小优。”

肯定的语气,看来早已猜到之前的事情。

“米迦……”

“小优回来了啊。茶泡饭已经凉了,需要我去帮你热一下吗?”

“米迦!”优一郎迈开脚步,朝着熟悉的房间跑去。当他踏上不高的前廊时,熟悉的怀抱接纳了他。米迦尔那令人安心的气息环绕在他的鼻尖。优一郎垂了垂眼,少见地没有挣扎。

一阵无声的沉默之后,米迦尔感到自己的肩头有些许湿热。向后微微退去并捧起优一郎的脸颊,熟悉的眼中氤氲着浅浅的雾气,优一郎抬起袖子大力擦了擦,声音有些哽咽。

“真的是米迦吗?”

“小优……”

优一郎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这四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千言万语盘旋于心间,此时的米迦尔却一句话也不愿言说。他伸出手,想将优一郎再度揽入怀中,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紧接着,优一郎略显急促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米迦,跟我离开这里吧。克鲁鲁的统治是靠不住的!”

他的声音非常焦虑,连语速都比平日里快了许多。米迦尔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即摇了摇头:

“小优到这里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

“米迦,我……”

“对桑古奈姆的人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苍蓝色的眼瞳直视着优一郎,后者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试探性地开口:

“当然是自由的生活!”

“不,你错了,小优。大家需要的,其实仅仅是一种安宁和平的生活罢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活着,站在我面前,我能重新拥有你,拥抱你,触摸你,就证明那扇铁门之外的世界并非他们所说的那么可怕。”

“可他们欺骗了大家。”

“但人们甘之如饴。”

“柊家会为人们带来更加自由的生活!”

“你不要那么冲动!”

“我才没有冲动!”

“小优,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柊家和女王开战,最后遭殃的究竟是谁?”

沉默。

“可是米迦,”优一郎抬起头,眸子里的光芒异常坚定,“跟我走吧,只有我们两个人,让我们一起逃离这座城市,去往外面的世界。那里没有病毒,百废待兴的世界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所以……”

“这句话是红莲教你说的吧?”米迦尔忍不住轻笑出声。

“什么啊米迦!我可是在很严肃地向你发出请求呢!”优一郎不满地鼓起了嘴巴,米迦尔见状,连忙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小优就那么确定我不会杀掉你?”

“那当然!”优一郎扬起脸点了点头,“如果米迦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着还真的朝米迦尔做了一个鬼脸。

这样的气氛令米迦尔感到安心,他一把揽过优一郎,伏在对方的耳边,温热的气体伴随着轻柔的话语喷洒而出:

“‘云山万重隔,寸心千里连’,小优下次可不要再弄错了……”

“以及……”

“我很想你。”

【04】

四月,桑古奈姆城外柊府大本营。

从密道中探身而出,过于刺眼的阳光使优一郎微微眯起了眼睛。换下染血的衣袍,他决定先去井旁打水洗脸。

儿时不及井栏身,

如今井栏及我腰。

脑内蓦地飘过这样的歌句。优一郎不禁感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他想起当世界还未被病毒摧残成眼前这般模样的时候,自己和米迦尔在孤儿院的那段宝贵的时光。孤儿院的孩子们每天早上要轮流帮厨房打水,可每当轮到优一郎的时候,他总是起不来,于是米迦尔自然而然地替他承担起了这份责任。

“以后小优打算怎么报答我呢?”眼前的孩子笑的眉眼弯弯,优一郎心知米迦尔并不是认真的,于是随口答道:

“等以后我发达了,我一定不会忘记米迦的。”

“诶,这么随便的回答我可不会接受呀。”米迦尔伸手捏了捏优一郎的脸颊,后者立刻龇牙咧嘴地回应道:

“啊啊,我知道了啦!总……总而言之,我一定会让米迦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的!”

印象中,当时的米迦尔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的微笑。

“你说的话,孩子们都会相信,你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些满含希望的话语,就连我也会打起精神来。”

“我们一直都相信着你呀。”

凝视着井中自己的倒影,优一郎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窒息感蔓延而上,他焦躁地将水瓢丢进了井里,水花飞溅,人影摇曳着破碎。

米迦,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

因为——

“连带着因为病毒而死去的大家好好活下去,是我们必须背负的事情啊。”

 

一个月前,米迦尔与优一郎的重逢不得不因为费里德将军突如其来的盘查而被迫中止。自那天起,米迦尔明显感觉到有人在一刻不停地监视着他。而优一郎也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每天都能听到坊间的各种传闻,说有一位着一袭黑衣的武士,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刻静静取走克鲁鲁女王麾下贵族的首级。截至今日,因为暗杀而死亡的贵族人数已经上升到了5名。米迦尔没来由地焦躁起来,他不清楚自己和优一郎究竟谁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不得不说,那天晚上优一郎的话令他的内心产生了动摇——不如说优一郎还活着这件事本身就令他余下人生的意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优所处的那个“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想要接近他。

想要拥抱他,

触摸他。

想要再度拥有他。

优一郎就是那株生长在米迦尔心底的吉原樱花,他肆意生长,最后枝繁叶茂,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开花。但他的根早已深深埋没于米迦尔内心的最底层,倘若连根拔起,必定会连着全身的血脉。这一点米迦尔早已知晓,却难以言说。这份感情就好比掌心的朱砂痣,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会被他自己知道。

——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

已经到了四月的尾巴,街道上的樱花早已飘零殆尽,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短暂的花期犹如每年定时出现于人们心中的梦幻,米迦尔不禁开始怀疑,那个晚上,出现在他臂弯里的百夜优一郎,是真实存在的吗?

然而这个问题不需要他多加思考,没过多久,优一郎就给了他一个满意的解答。

 

四月的最后一天。

克鲁鲁女王每个月都会举办例行的宴会,吟诵和歌,品尝美酒,拥有着不老童颜的少女对这一切似乎有着格外的执着。这天晚上,米迦尔例行公事地跟随费里德来到了女王的行宫。酒过三巡,眼见费里德与克罗里畅谈甚欢,于是他微微行了个礼,示意自己身体欠佳,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行宫的后院透气。

所以说,贵族的习气,还真是难懂啊……

略带焦躁地扯了扯衣领,米迦尔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费里德将军的家纹。这家纹令他的烦躁得以加倍。正当他烦闷地来回踱步之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后背。

“!?”

话语尚未出口,身体已经率先行动。长剑无声地从袖口滑出,但对方似乎早已参透他的一举一动,另一只手压了上来,米迦尔反手破解了对方的压制,当他对上那双在黑暗中闪耀着碧色光芒的眼瞳时,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撤下了自己全部的力度,转而拉住后者的手臂,一把将他带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小优,你怎么会来这里?”

优一郎一把拉下了面纱,“米迦,跟我……”

“如果是出逃的话我办不到,小优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外面全是克鲁鲁麾下最精锐的贵族,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自己最信赖的武士。凭小优一人是什么都办不到的。”

“难道就要这么放弃了吗?米迦,这四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向着我们的敌人?你知道百姓们私下里怎么称呼采佩西鲁政府吗?他们说……”

“‘吸血鬼领导的政权’?”

优一郎偏过头去,不理会。

“小优,”米迦尔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抚上面前人的脸颊,“你还不明白吗……”

“我真正在意的,是你的安危啊。”

碧色的眸子在一瞬间微微睁大,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月色,也倒映着米迦尔洁白的身影。半晌,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但从今往后,你要作何打算呢?”

“小优,我承认,长此以往以这种状态继续下去,我也会生不如死。我的剑上沾满了鲜血,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得到救赎了,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优一郎再度握上了米迦尔的双手,“那就让我们亲手制裁这一切,让我们亲手整治这乱世吧!”

……

啊……

是真的啊……

真的是小优啊……

毕竟,像这样任性的话,只有他能说得出来呢。

心中的那棵吉原樱花似乎正在抽出花苞,骚动的内心逐渐变得豁然开朗。

噼里啪啦,那是花朵渐次绽放的声音。

“啊……是啊……”

回望身后,觥筹交错间,那些徇私枉法、处处横行的贵族嘴脸逐一闪现。

这实在不是什么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

无论是世间百态,还是面前人的请求。

无法忽视,如果那是优一郎的愿望的话。

“好。我答应你。”

【05】

四月三十日,后夜。

用料考究的羽织被米迦尔随意丢弃在克鲁鲁行宫的后院里。放弃了原有的身份,如今的他,和优一郎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逃者。十指紧扣穿行在曲折的回廊里,米迦尔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喧嚣奔流,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悸动,这份悸动使他心安,因为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实感。

“事先说好,不可以滥杀无辜。”

“嗯。一切都听小优的。”

他们沿着一条小路来到了后门,踏上了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拐了几个弯,费里德将军的府邸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将军府的后厨是儿时的他们最常潜入的地方。宴席上撤下来的残羹冷炙是童年记忆中难得一见的佳肴。米迦尔抱起大捆的干柴,将它们放置在吉原樱的脚下。优一郎点燃了它们,一丝颤动着的火苗自黑暗中缓缓攀升。

不久以后,这丝火苗将会变成燃尽一切的大火,吞噬污秽,吞噬黑暗,当一切全都燃烧殆尽之时,紧闭的城门将会打开,那陌生而又新鲜的世界一定会张开双臂拥抱着被封印着的一切。

“快走。”

冲出将军府的时候,门外已经围满了费里德手下的追兵。米迦尔和优一郎交换了一个眼神,长剑和武士刀脱鞘而出,将后背完全交给彼此,刀光剑影间,酣畅淋漓地杀出一条血路。

恶人之血洒满青石铺就的街道,米迦尔持剑而上,直指费里德的眉心,对方两指一合,捏住了剑锋,米迦尔心下一惊,却看见另一把刀悄然架上了费里德的颈侧。

“小鬼就是喜欢冲动。快带着优离开这里。”

于是两个人继续在街道上奔跑起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木屐被他们遗落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赤裸着双脚,却感觉不到疼。铅灰色的大门在他们的面前缓缓开启,透过那扇门,米迦尔第一次看到了名为“未来”的存在。时钟毫无征兆地敲响了12下,旁人早已无暇顾及,只有米迦尔和优一郎携手而立,他们向着身后投去了深深的目光,刹那间,映入眼帘的光景使得米迦尔和优一郎同时屏住了呼吸。

被烈火包围的吉原樱花,如烟火般盛放。

“没想到……居然成真了……”

“什么?”米迦尔回头望向优一郎。

“祈祷啊,向神明祈祷‘吉原樱快快开放’。”

“小优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件事吗?”米迦尔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明明约好了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陪在米迦的身边,可是我食言了,如果连这件事都无法做到的话……喂!米迦……”

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下巴也靠上了坚实的肩头。米迦尔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优一郎,一时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米迦尔终于放开了优一郎。有着森绿色眸子的少年略带羞涩地挠了挠上翘的黑色发尾,轻声说道:

“生日快乐,米迦。”

幸福如烈火般燃尽了一切泪水与苦涩。在充满了一切可能的新的土地上,久别重逢的少年相拥着亲吻着彼此。恍惚中,他们似乎听到歌女的声音隐隐传来:

“快让繁花齐盛放 浮世不过一刹那。”

——fin——

(脑洞来自GUMI《トキヲ・ファン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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